过敏中

  

早晚有一天要被这种拿头发丝都想不到的梗吓得脑溢血。好想哭着说求你放过吧他们只是个普通人【。

苏府门匾厚重朴素，正门漆成老旧朱红，仅饰以石狮和铜环。当地望族鲜少这般低调，不知情的外地客打马而过，也绝不会想到这里竟住着太守一家。

    叶修收拾包袱出来后拜别先生，先生沉吟许久后嘱咐几句，自己却仍旧住在陈府。“有道是怀璧其罪。”先生这般道，“你们所说的要紧事物并不在这里，一时半会儿没人来动老夫。倒是你们两个，半大小子，少年心性正是撒野的时候，切莫做出什么傻事来，知道么？”

  “先生教训的是。”叶修和苏沐秋纷纷颔首，又听得老人继续道：

   “先前老夫对你们严厉，便是因为你二人皆是可造之材，如今学问已然入门，更要自己去世上走一遭，寻得真知...........你们以后不用来听课了。”

     “先生？”苏沐秋一惊，连忙弯下腰去，“学生可是做错了些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“并不。”老者摇了摇头，“老夫能教导的原本就不多。天下之大，千百遭人事都要自己去走，区区一个夫子又能指点些什么呢？你出身官宦，以后自会明白人情冷暖，世故坎坷，叶修家在京城，更是三千里红尘混沌。老夫归隐积年，人情一事早不如往日通透，你二人于学问一向勤勉，奈何年纪尚小，咬定非黑即白...........着实让人担心的紧。”

     “学生不觉得这样想有不对之处。”叶修作揖，“恳请先生点拨一二。”

      “罢了，夏虫不可语冰。”老先生垂眼看了看他，脸色复杂变换，最后也只落得一声浅浅的叹息，“少年心性也算是接近‘本心’，各种滋味陈杂，长大后自会体味，老夫不便多言。”

 

      “只望你二人多年之后，不曾后悔如今，也就算成了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谢恩师指点。”二人齐齐跪下行出师礼，老先生抬手挥了挥，最终疲倦地阖上了眼。

两人俱是十几岁的年纪，最烦呆在车中蒙头蒙脑，索性问下人借了马匹，二人共乘驱风而来，此刻将将在门外勒住。士子乘车，武夫驭马，托时辰的福，二人这一路飞奔并未吸引太多目光，他们也不甚在意，整理好衣冠后便从角门进去了。

    苏府砖石青郁，花木扶疏，六月里也透着一股子凉气，进得大堂后二人瞧见苏沐橙正在听奶娘讲故事，苏沐秋便招招手道：

        “沐橙，还记得这位小哥哥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 “是那个叶家的公子，上次一起用过饭！”苏沐橙被奶娘牵过来问好，圆溜溜的眼睛亮得像玉，“你来我家玩么？要不要喝茶？”

         “苏小姐好。”叶修低头冲她笑，“最近家中有些变故，可能要在府上叨扰几日，有不便之处，还望苏小姐体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“恩，你只要不打扰我玩石头就行。”苏沐橙很大方地点头，奶娘赫然地笑了笑，领着她退回内室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时间也接近晌午，太守大人尚且在衙门盯着着仵作和捕快办事，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及用饭，苏沐秋去厨房吩咐了两句，三个小辈儿便在花园中开了一小桌酒菜，倒也清淡有趣。席间小仆上了一瓶梅子酒，苏沐秋和叶修二人都不怎么去动，倒是让奶娘给苏沐橙倒完了。

       “不妨事。”苏沐秋夹了一筷紫苏豆腐，“梅子酒是小厨房里自己酿的，沐橙自小体质不太好，容易受寒，多少喝点也不错。“

        ”平日里有方子吗？“叶修了然地点了点头，夹了一块蜜汁藕放到苏沐橙面前的小碟里，”你比你哥哥能干多了，他呀，二两的货！“

       ”两盅就倒的有脸说我吗。“苏沐秋嗤笑一声，拿起长勺给自己舀汤，”平时里有喝药茶，换季节有大夫来给她按脉，调养一阵也就补上了。“

     ”恩，不要落下病根。“叶修神色自然地推碗过去等着喝汤，苏沐秋轻车熟路地避过生姜和葱段捞起一大块排骨放进他碗里，舀起的汤也细心地撇去浮油，苏沐橙静悄悄地看着，眼睛先是睁大了一瞬，旋即又重新眯起。

        看来是我白捡了个新哥哥？恩，这事儿不亏。

       饭后苏沐橙去小歇，他二人带着《谛听卷》进了大书房等长辈回来。先前他们在先生处小小争执了一番，苏沐秋希望将此书交给他父亲保管，毕竟太守府多一层官家的庇护，若是那贼子再来，也得掂量分寸。然而叶修却不同意，苏府上下老老小小，捧着这玩意儿也提心吊胆，不若就放在他那里。他在此处孤家寡人没甚牵挂，来年又要进京赶考了，到了京中有家族庇护，那是皇帝见了都要慈爱几句的身份，任凶手再狠，也不至于蠢到撩这趟浑水。

     ”那至少你在南昌的时间里要让父亲他们保管。“苏沐秋坚持道，”我知道你想做什么............我也想，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。“

    ”罢了，我翻完一遍就交给苏伯父。“叶修最终还是点了头，”只是说的时候须得含糊，和先生处说法一致。若是伯父知晓了，这本书便成了你家的累赘。“

    ”这些都依你。“苏沐秋松了口气，总算才放下心来。

 

      ”喝什么茶，我叫下人去泡。“

   二人进了书房后择两张木椅坐下，叶修是头一次来到这里，眼睛往四处看了看，扫过五座满当的书架和墙上挂着的宝剑铜弩时，嘴角不禁泛起些许笑意来：

     “我喝不出这些区别，你拣老梗子泡都行.................苏伯父是个妙人。”

 

      “担叶相家大公子一句‘妙人’苏某倒不知该如何自处了。”门外传来清厚男声，伴着朗笑推门而入，”府上鄙薄简陋，有招待不周处，请叶公子多担待担待。“

 

       ”学生惶恐！“叶修忙不迭地行了大礼，”伯父美意学生没齿难忘，如今来府上叨扰，学生惭愧！“

     ”见你没行没样儿的惯了，猛地一提你是京城叶相家的大公子，次次都要吓一大跳。“苏沐秋打趣道，也给来人行了个礼：

    ”父亲，公务繁忙，身体疲惫，是否让小厨煮些羹汤，您歇一歇？“

   ”不了，待会儿还得和陈大人见个面，我说几句话就走。“来人负手站在他二人面前，神情温和中带着些严肃，”叶修，你来这里不要拘束，当做你自家便是，有短处了和管家说，平日里沐橙闹你了你也多担待些，叫这小子给你赔礼道歉。“

   ”苏某素来知道你二人抱负，也知此案关节，只是事关重大，说不准要牵连多少，拔只萝卜还带二两泥呢，何况是个..............沐秋说你有东西给某？某不多问，你在书房找个地方塞起来便是，时候到了就取走罢。你有自己的道要行，某，不拦你。“

    ”多谢伯父。“叶修再次行礼，目送那人离去。

   ”我觉得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了。”

   “也许吧。”苏沐秋眨了眨眼，“你别急，大不了我请一顿板子就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