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敏中

听《珠璧》有感，不知所云地写了点关于陶轩和叶修的感想，避雷注意。

《珠璧》是超好听的歌，词曲深刻入骨，谢谢末姐的无私推荐。

————珠圆流光似穹顶，玉润若霭凉薄色。 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 H市春雨润泽，连绵起来仿佛一片朦胧的雾霭。陶轩从衣柜里取出常穿的西装准备换上，却发现袖口处有几处开线，珍珠贝的袖扣也不知所踪。此时钟点迫人，来不及修补，他扶着柜门看了看，竟一时找不出可以替换的正装了。

 

 当时怎么想得到这般结果呢。

 

 陶轩回首一顾凌乱逼仄的卧室，窗外雨声不合时宜地愈发密集。

 

 

遇到他们的那天，似乎也有这般嘈杂繁乱的春雨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树木繁茂前都有着漫长的扎根时期。有些根须足够粗壮，又善于钻研，一路扎进土地深处，脚步站稳，地表的枝条抽芽长叶，花朵灿烂如云锦，有些天生孱弱，然而乘了前辈的东风，倒也延展得深且舒展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但总有那么些根须遇上了石头，无法越过或将其化作自身的一部分，于是便在暗无天日的泥土里渐渐腐烂。

 

 

他对嘉世还有感情么？根须对大树还有感情么？

 

 

谁知道呢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陶轩给手下去了个电话，被对面敷衍的态度惹得心头火起。然而他自知不比当年，威逼利诱之下才处理妥当。等手下取新衣来的时间并不会长，然而也许是这雨的缘故，陶轩坐在阳台边的沙发椅上，心头突然涌上了一股经历了长久等候般的倦怠感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风雨飘摇十年，览尽波折，而今回顾，记忆力那些光鲜亮丽的片段，都有那个人的影子。抽着烟的侧脸，弯曲的脊背，明里顺从暗里嘲讽的态度，还有那只把身份证和申请表拍在桌上的手。

 

 

那只属于少年的，骨节分明又稍嫌单薄的手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陶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，指腹的硬茧轮廓已经模糊。他也打荣耀，虽然那是很久，很久之前的事了。

雨下得愈发急了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从卧室的窗户望出去，对面大厦的顶端立着兴欣和轮回的广告牌。苏沐橙代言的限定版键盘，周泽楷代言的优衣库春夏新款，两位选手长身玉立在雨中遥遥相望，四下里弥漫着一股分庭抗礼的气势。陶轩看着那张甜美的笑脸又一阵出神。是了，苏沐橙是很听话的，嘉世的脸面与财富，她总是很配合，即使不情愿，即使不乐意。

 

 

那叶修呢？

联盟通行的规则和工作，他为什么就不配合呢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陶轩知道这没有意义，但是总忍不住去想。在放弃嘉世的时候他喝酒，深夜里做梦，梦里全是叶修递出账号卡的颤抖的手。那只手和很久之前递出身份证的手渐渐重合，都是叶修，一个年少肆意，一个中年困苦。他张着嘴想说，其实不必这样，叶修，这都是你自找的，可是嗓子眼里发紧，这些未曾说出口的话便化作无声的呜咽。他挣扎着从梦里醒来，窗外的车灯像流星，窗帘被照亮。他只等世界醒来后继续处理交割事宜，就这样睁眼坐到天亮。

 

 

要是叶修和周泽楷，江波涛一样配合的话，嘉世怎么会倒，怎么会倒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陶轩和嘉世少部分员工吃过散伙饭，席间低低地含恨，声声几乎泣血。刘皓与陈夜辉不住地附和，脸上混杂着恼火和嫉妒，面容都要扭曲。陶轩烦躁地推开众人去洗手间，他们什么都不懂，他盯着镜子喃喃自语。叶修也好，刘皓孙翔也好，他们都不懂。他陶轩为了嘉世几乎押进身家性命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嘉世，他问心无愧。

 

 

     可是世上最不缺的就是问心无愧，眼泪和努力一样的不值钱。只要努力就够了，那人人都是英雄，只要问心无愧就够了，哪里又有这一说悔不当初。

 

 

其实真正不懂的恰是陶轩自己，问心无愧这四字，实在太过廉价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 嘉世没落，所幸还有个邱非。陶轩从来不曾想过，曾经躲在角落安静练习的小队员竟然有着能接过战队的肩膀。邱非于他印象淡薄，路上见面大抵是一句“陶老板好”的交情，然而恰是这样一位少年，在众人惶恐狼狈之时依旧坚持训练，宛若最后一道防线，艰辛地围住嘉世摇摇欲坠的身形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邱非，那孩子玩的也是战斗法师。偶像是叶修么？那么他能明白么。维持一个战队的生存，光靠技术是不够的。多少的逢场作戏，多少的明争暗斗，赞助，场馆，哪一个不要钱，哪一个是天上掉下来的？选手不屑的那一套戏码，自会有经理和老板去做。队员出力，老板卖笑，一路走来多少坎坷，怎么创造神话之后反倒败落了呢。

 

 

陶轩弯腰用冷水扑了脸，恍然间从镜中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。

 

 

“你来么？”少年笑得意气风发：“我准备组个战队。先说好，规模不大，开不起很高的工资哦。”

 

 

“好啊。”对面的少年穿着夹脚的人字拖，腿上湿漉漉的都是雨水：“先说好，我就一门心思打荣耀，别的不太会啊。”

 

 

“行啊，你打得好就行。”他这般笑着拍板，递过去两张申请表：“你拿回去填，还有你说的那个神枪手，也一起带来。”

 

 

       可是，战队的存在和运转不是荣耀打得好就行的。陶轩日后辛劳，无数次的和叶修提过战队商业化的事，总是被那人转过话头或是生硬的打断。他牙龈几乎要咬出血，两人存了芥蒂，不复开始的无间。

 

 

“行啊，你打的好就行。”

 

他忘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了。叶修没有放弃嘉世，可他却先放弃了叶修。